空想轨迹33
chapter.33
“零羽，你知道吗？大部分父母都只是把孩子当做自己人格的投影，很少有真真正正把孩子当做独立人格对待的父母。这也就是为什么会出现'叛逆期'这种说法。”
“说法？”
“是的。我认为本身这就是一家之辞而已。如果你从小就把孩子当成独立的人，那么他对你的决定有朝一日会持有'反对'意见并不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孩子对父母的依赖和顺从是因为他们对父母的爱，这种爱的回报和父母的付出是等比的，而不是说孩子生来就有义务对父母言听计从。作为家长只有拦着孩子不去做危险的事的义务，没有大发雷霆和强行扭转孩子想法的权利。不接受孩子人格独立的现实，给这种现象扣一顶'叛逆'的帽子，认为过了这个阶段就好了，以后孩子肯定会觉得我是对的……这只不过是大人的软弱和自以为是。”
“我总觉得……医生你的话都好神奇啊，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讲话的人。”
“哈哈，你过奖了。在东方传统社会中由于文化传统过于强调血缘关系，大多数父母都把孩子当做自己的所有物，甚至是满足欲望的木偶。我所见过的许多病人家属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已经习惯于把自己的意志和理想强加给孩子，'我从小就想学钢琴，但是没条件，你能替妈妈学该知足了'，'我不要求你比我好，至少我考的学校你一定要能考上'，'我小时候从来没被老师找过家长，你也不能让老师来找我们'……这些是非常可怕的现象。那些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把自己的人格强加给他们的家长都不配做父母。”
……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孩子吗？”零羽问。
“看样子是的。你看，他有金色纽扣。”莉莉回答。质子盯着小男孩脏兮兮的脸和乱七八糟的西服皱起眉头，半是嘲讽道:“你怎么和你妈妈说的不一样啊？”
可本来乖乖被捆住的小男孩一听到妈妈这个词脸上就写满了惊恐，疯狂挣扎着想要逃出莉莉的束缚，“不要！不要！别带我去我妈妈那里！！”他哭号着哀求质子一行人，“求你们了！让我做什么都好！别把我带回去！！”
零羽半蹲下来与小男孩的视线平齐，他眼眶里充满绝望的泪水，“你别怕，你妈妈怎么了？”
男孩声音嘶哑地回答，“她……她想让我死……”
“让你死？”零羽又问，质子好像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她一定是要害死我！”男孩瞪大眼睛，大颗的泪水顺着他脸颊滑落，“我已经学了那么多东西！钢琴，礼仪，外语，马术……一切她能想到的高雅的特长我都学了！可她总觉得我不够好，不断地想出更多要求。她让我考年级第一，让我一定要看上去比其他人精神，让我拿学校的钢琴比赛冠军……我都做到了！我都做到了啊！我每天晚上都没法吃饭，回到家就要学习和练琴到很晚，我已经很努力了，可她总是不断提出新要求！不断不断不断不断！”男孩崩溃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她总是说，你还要再努力点，再精神点，再拿更多的奖，一定要把橱柜放满……我不被允许休息，没有朋友，没有任何自己的爱好，到后来她甚至不能原谅我生病，她只想要一个完美的儿子，可我也是人啊！”他歇斯底里的哭声回荡在牢房里，“她并不爱我！她眼里完全没有我！她只是想让我光鲜亮丽地活着，拿着奖，优秀得没人能对我提出任何批评，好让她自己有面子！”
零羽没有说话。
男孩以为她已经不愿意听自己的哭诉了，几乎绝望地再次负隅顽抗起来，“求求你！别带我回去！求你了！求你了——”谁知话音刚落他腰上的钢绳就收回去了，小男孩因此跌到地上。
他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好像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地就被释放了。
“算你走运。”莉莉面无表情地收回机械臂，“你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既然都是那些大人私欲的受害者，那我就暂且放你一马。”
男孩眨着哭得通红的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把你的纽扣给我们吧。”莉莉对他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我们回去告诉你妈妈她的儿子已经死了。”说罢她看了一眼同伴们，零羽点了点头，令人意外的是质子好像也很认同她的做法。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只是问，“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状况，惹怒那个女人，我们还没法杀死她。”
“我有办法。”零羽突然说，其他两人看向她，发现这个人类女孩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你们说谎！！！”
果不其然女人勃然大怒，把金纽扣狠狠丢在了地上，微笑的面具绽出道道裂纹。她发狂地扑到牢门上摇着铁栅栏，“你们说！你们说你们是不是想把我儿子抢走！一定是的！把他还我！！还我！！把我最优秀的儿子还我！！”
质子诡异地一笑:“没有你儿子，但是有别的东西。”
话音刚落便响起两个奔跑的声音，质子一把把零羽拉开，只见收起机械臂的莉莉朝她们的方向跑过来，身后愤怒地咆哮着的女人正是独角兽牢房里的那个。
莉莉一发子弹就打烂了门锁，蛮横地撞开面具女冲进牢房，那个疯子紧跟其后。然后莉莉的身影突然消失了，愤怒的疯子便转而扑向面具女，野兽般一口咬住她的喉咙。
质子以最快速度锁上牢门。牢房里只剩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和面具女的惨叫。一只蓝眼黑猫从栅栏的缝隙间溜出来，变回莉莉的样子，“有惊无险。”
“只有有罪之人才能制裁有罪之人”这是零羽想出来的办法。在那个疯子被锁进面具女的牢房之后，她们顺道回去拿独角兽的牌子，在已经空出来的牢房里发现了一个金属物品。
“这个好像是一个人的上半身。”零羽端详着手中的雕塑部件之一，那是一个穿着裙子的女性上半身，只有脖子到腰部的部分。两只手举在胸前，手中有凹槽，应该是拿着什么东西。
已经只剩两块牌子没拿了。分别是傲慢的狮子和懒惰的熊，雕塑部件也应该只剩一个。
三人继续前进，在一个拐角看见了挂着熊牌子的牢房。那里面还是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长头发盖住脸，正在喃喃自语。
走近了发现她在念叨:“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好了……”
“请问？”零羽向她打招呼，“您的牌子我们可以拿走吗？”
女人好像被吓了一跳，抬起脸来。她的眼睛通红，好像在哭。不知道为什么零羽觉得那双眼睛惊人地熟悉，可女子拨开脸上的头发，那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的脸。
“请问您的牌子我们可以拿走吗？”零羽又问了一遍。
女人沮丧地叹了口气，“都不重要了，拿走吧……”
“谢谢您。”零羽于是向她道谢，拆下那块牌子。正当她们准备离开时，女人突然出声道:“哎，能不能帮我个忙？”
“您有什么事呢？”零羽问。
“能杀了我吗？”女人苦笑了一下说，“我想死，真的很想死，但是我怕痛。”
三人面面相觑。莉莉说:“很抱歉，我们不能杀死您。但是您应该知道门口挂着狮子门牌的人住在哪里，她可以杀死您。”
“狮子？我知道。”女人说，指了一个方向，“不过你们要小心点，她没有我那么好说话。”
于是质子她们正准备离开，女人突然又叫住了零羽:“喂，小妹妹你留下来。”
“又怎么了？”质子警惕地问。
“没什么。将死之人，想找一个人陪我说说话。不行吗？”
零羽说，“我留下来吧。质子，你的对讲机给我就行。”
质子想了想，“好吧。”她把对讲机递给零羽，离开了。
零羽于是在离女人一米开外的地方坐了下来，“您为什么想自杀呢？”
“我活不下去了。”女人在黑暗中躺下，用手臂枕着脑袋，“世界太残酷了，你知道……根本不给我这种弱者一点生存空间。你相信吗？小姑娘，有的人生来就是弱者，怎么努力也没用……所以到后来我干脆不挣扎了，我放弃了。我反正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零羽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但是至少……至少我希望有人能来完成我的愿望啊。”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我自己做不到的，因为社会的残酷和他人的过错没能做到的事情，我希望有人能替我做到。我是那么希望……我想看到我的愿望闪光的样子，不管是在谁身上。我想向世界证明我的愿望有多么优秀，我本来能成为多么出色多么幸福的人，如果不是他们迫害我打压我，把无处可去的恶意发泄到我身上。我是被他们毁了。如果没有他们我一定会活的更好。”
“那最后那个人出现了吗？替你实现愿望的那个。”
“出现了，可是又被我毁了。或许神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吧，不劳而获只能是幻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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