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想轨迹15
chapter.15
“我是个罪人。”
“谁告诉你的这件事？”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我看了你的病历，又听你讲了那么多故事，没有任何一条线索告诉我你是有罪的。零羽小朋友，或许你所谓的自我罪恶感只不过是周围的人强加给你的，而它们一直困扰着你。”
“我真的是罪人。医生。你不需要替我这种人说话……”
“不要说什么'你这种人'。从根本上来讲，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或许你觉得那些你伤害周围的人的做法罪，但在我看来它们都有理由。不管你是记不得了还是怎么样，在那种情况下，或许我的做法会比你更过分。”
“不是这样的。医生。”
“唉。既然你这么固执的话，我们就来看下一个问题吧——”
零羽随着一阵眩晕，再次回到那扇油漆剥落的绿色铁门前。身后依旧没有退路，只有被白炽灯照亮的地狱的入口。她用指尖抚摸着铁门冰冷的表面，那触感是真实的，不是纸片。也就是说，这确确实实是戏剧下一幕的幕帘。只有打开铁门，才算拉开幕帘，戏剧开场。
这次的钥匙上写着“12”。是她小学六年级的年纪。随着钥匙在锁孔里旋转的声音，门开了。
令人惊讶的是，这次不再是小小的四居室的客厅。门后的空间突然宽阔了起来，虽然依旧是四四方方的建筑物内部，但空间更大，或许是因为开多了几个窗户，光线也变得敞亮了很多。
零羽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头顶上旋转的纸片吊扇。讲台是一片只画了正面的纸片，后面的黑板则是好几块纸片拼接在一起又涂上墨绿色，板擦和粉笔都被画在和黑板同一个平面上。每扇窗户都一模一样，窗帘的状态和颜色也一样，估计都是复制品。每张桌子都是由一张从正面可以看到桌面、桌肚和桌角的立起来的纸片画的，书柜、壁橱那些也只是一片画了正面的纸片。一切都是平面的，包括其中移动的纸片人。
这里无疑是一间教室。每个纸片人都穿着一样的校服，通过发型可以分辨男女，却不像三区的齿轮人，而是有各种各样不同的发型，面孔用稚嫩的笔触夸张地画出了表情。
“第二幕——零羽12岁，开场！请观众于观众席就坐！”
零羽四下环顾，橱柜之类的都是和墙壁紧紧贴在一起的，窗外的景色和窗户和门在一个平面上，外面没有空间。能躲藏的地方只有讲台后面。
零羽知道小丑不会不给观众设观众席，这个唯一与其他造景不在一个平面上的讲台大概就是她观赏戏剧的地方了。
聚光灯大大地打在舞台上，脑海中响起旁白清晰的声音。
【时间:x年x月x日。地点:xx小学六年级三班课室 人物:零羽，抱怨的女生，调皮捣蛋的男生】
女生A:【抱怨，挥舞手中的体检报告】说真的，那帮男孩儿就不能停止一秒闹腾吗？像发q的野马一样四处乱跑，把那些恶俗的幽默当最流行的笑话，他们觉得这样很酷？真是不可理解！
女生B:是的，那真是可怕。【压低声音】你知道上次游泳课的时候我看到什么？男孩们都堵在女更衣室门口，等着看女孩们穿泳衣出来！
女生A:我的天哪，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女生B:他们想嘲笑那些早发育的女孩，让她们以自己开始生长的身体为耻。
女生A:下次一定得告诉老师！【想到什么突然一笑】不过说到游泳课，那天C来月经了，是初潮，真可怕！我们才六年级，怎么就来月经了，这不是早发育是什么？
女生B:【捂嘴偷笑，低声】你知道D吗，她穿胸罩了。不是小背心，是胸罩！有胸垫那种！她胸已经那么大了【比划】，不知道她爹妈给她喂了多少激素。
女生A:嘘！小声点，男生们来了。【两人下，男生A,B上，一边走一边交谈】
男生A:你知不知道xx的片？你肯定知道。Dokyo hot知道不知道啊？我哥上次在看那个哦。【嬉笑】
男生B:噫，你不纯洁啦。我听我隔壁的叔叔说神仙水，神仙水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强——
【老师上】
男生A:【把伙伴拉进阴影】嘘，被老师听见就遭了。
老师:女生请到大礼堂集合。男生在课室自习。
【众男生哄笑。零羽、众女生下。片刻后老师上。】
老师:下面分发每位同学的体检报告，请拿到后妥善保管，今晚交给家长签字。
【灯光熄灭，转场。帷幕合拢，零羽上。】
零羽:【抱着书低着头行走】走的时候忘记盖铅笔盒的盖子了，我希望那些玛古拉斯没有把我的铅笔全部吃完。【幕布拉开，背景教室，零羽走进班门，发现班上乱成一团。】
男生A:【冲到零羽面前】嗨，零羽，你的体检报告！
零羽:谢谢你。【疑惑，伸手接】
男生A:【故意把体检报告举过头顶】嗨，零羽，你有没有月经不调啊？
零羽:你说什么？
男生A:听她们说你已经穿胸罩了，你早发育是不是啊？要不要我帮你看看长得好不好看？
【男生A伸出手，灯光熄灭，中场休息。】
“实际上，这种混乱在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中非常常见。青春期是个生理和心理都大幅度成长的过程，孩子们因为难以承受或缺乏正确的引导，往往容易产生各种问题。青春期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是我见过最多的。”
“我知道。当时有很多女生被他们这么做了，可没人站出来指责他们住手。”
“对于女孩来说，身体上的许多变化会让她们更加羞于启齿，甚至恐惧。相比起男性的大胆外向不同，女性在青春期时性格大都会变得相当敏感和内向，并且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貌和身材。我见过很多像你这么大的青少年，因为过度在意他人的评价或无法面对自己的身体而暴饮暴食，自残，过量服用药物，绝食，等等等等。虽然我确实是青少年心理医生，但每次我接到这种病例都会很痛心。因为他们只是在需要的时候缺乏一个正确的引导而导致迈错关键的一步。事实上，正确的开头比亡羊补牢简单一百倍。”
“我后来……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清醒之后我在办公室里，那个男孩头上包着纱布，所有人都在指责我。我妈气疯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我一个耳光，并且说回家就要把我打死……”
“看样子是你打了那孩子，是吗？”
“我不记得了，我甚至不知道什么东西才会造成那样的伤口。我……我爸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实话实说了。”
“然后呢？”
“当时我爸有点生气，老师也有点尴尬吧。但是对方家长和我爸我妈吵起来了，说他们的孩子'没有恶意，只是小孩之间的开玩笑'……而我却真的还手了。老师们也纷纷这么说，说'小孩子懂什么性骚扰啊，都只是打打闹闹而已'，'这个年纪的孩子这样很正常'……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不正常。我的错。我不该还手。”
“零羽小朋友，你知道我是怎么看的吗？”
“嗯……？”
“我觉得说这种话的人和生他们养他们的父母都是混蛋，不如趁早去死，反正也是社会垃圾。至于那个动手的小畜生我不会因为他是小孩就觉得他是无辜的。第一，只有婴儿和脑器质性损伤导致情感缺失的病人才不会产生恶意。第二，年纪小不意味着不会犯罪，也不意味着不能量刑。世界上最小的连环杀人犯只有6岁，一样被判刑20年。你觉得我说得严重了？没有，一点也没有。像这种拿年龄当挡箭牌为所欲为的渣滓就是潜在罪犯，就该从现在就被关进少管所直到他老到丧失行为能力再出来，要不直接修改刑法把死刑执行年龄降到八岁一了百了。三岁定八十，小时候是畜生，长大了也是垃圾，垃圾就该死刑。”
“……”
“我吓到你了？抱歉，我不该这么激动。你知道，我的病人很多都是——”
“没有。没事的，只是我第一次听到羽川医生说那么多话呢。谢谢你，医生。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
旁白:亲爱的观众，又轮到有趣的互动环节了！在经历了上一轮新手教程后，相信聪明的您已经知道该如何进行互动了！没错，是您选择剧情走向之时！做出正确的选择，拯救无辜少女于水火之中，让戏剧在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之中得以落幕！来吧！您是旷世的大英雄，乱世的救世主！降下您的慈悲！【背景响起喝彩声，聚光灯打在零羽身上。】
又一次。舞台上的造景和紧贴墙壁的角色们陷入黑暗，只有两个角色被僵硬地定格在舞台中央，而聚光灯照着的是讲台后面的区域——零羽就躲藏在那里。
“看啊，正义的观众！若是那恶毒的魔爪伸向无辜的羔羊，纯洁的花苞必将在绽放之前先凋零！您忍心看这样的悲剧发生吗？您忍心听羔羊被屠宰的哭号吗？可悲！可怜！人类自以为自己有神的智慧，却被集体的恶意，常识的囹圄蒙住双眼，只有羔羊清澈的眼眸能看见真相！想必您不愿见智者被迫服从愚者，清廉被迫受制于污秽——”
零羽仿佛蹲在黑暗中。无边无际的黑暗包围了她，寂静之中隐约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办呢？】
【我并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大人们都指着一个方向，哪怕偶尔有一个人和他们唱反调，都不重要吧？】
【是啊。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只要顺着大家指着的方向走就可以了，不用在乎什么正不正确。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我……一开始就是反着的啊。】
一圈圈波纹在黑暗中漾开，零羽凝视着悄无声息的巨大水面。
【是的。我是反着走的。我知道，如果要和大家一样正着走，我实际上是无法前进的。作为惩罚，我必定会成为一个罪人。一个无药可救的大罪人。】
【为了贯彻我的罪——】
零羽站起来。是的，道路只有一条。她谁也救不了，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唯一不是纸片的道具是置物柜上一个金属的地球仪。哪怕是十五岁的零羽双手拿着，也有点吃力。
她走向那个男孩。
【抱歉啊……医生。】
零羽高高举起地球仪，瞄准纸片人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鲜血飞溅在地上。
【未完待续】
Ps.这章的分镜换人了，质子太累进去睡觉，所以小绿负责的。写的不太好，真的抱歉啦。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