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打】平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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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平凡人。平凡的面孔平凡的身材，有一份平凡的工作拿着平凡的薪水，像这个小城市的大多数人一样过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子。
我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给自己做早餐——总是一杯黑咖啡两块面包一个蛋，吃完我就去上班。我的单位很近，不用搭电车所以我总是走着去。在路上我偶尔也会停下来聊上几分钟，如果遇到认识的人的话。有时候会觉得有人跟在我后面，或者藏在暗处窥视我，但这当然不是真的。我不喜欢肢体接触，也不喜欢别人开玩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人跟我开那种拍一下我的肩膀就躲起来的玩笑，我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我在单位和路上总是莫名其妙地被人拍肩膀，转过头却发现身后没有人。这种玩笑简直是太恶劣了。
我不善良，当然也不邪恶。我在法律和道德的威压下低头做人，兢兢业业，不敢犯事也很少与人争吵。我偶尔会去买一份报纸看看最近世界上都发生了什么事，这算是我唯一的爱好了吧。报纸总是说世界不平静，哪里哪里又打仗了，哪里的火山喷发了，哪里出现什么惊天的大案子。可我觉得我们这个小城很平静，它跻身地球上无数个大都市里像我跻身在茫茫人海里，都一样平凡。
只是我觉得我有一点不太平凡。那就是我偶尔会幻想一下，幻想这个城镇突然被毁灭了。比如地上突然绽开巨大的裂缝，突如其来的爆炸火光冲天，或是漫天的毒雾遮蔽天空，然后我们所有人都合为一体，成了报纸上和别人嘴里的一个名词，被人反复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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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我朋友很少，更少跟人吵架，但我也是人，是人都有脾气。今天下午我跟甜食店的老板吵起来了，我对甜食要求不高，但他家的水果派也太难吃了。店老板很惊慌，尽管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瞪了他一眼。他慌慌张张地拿起电话不知道打给了谁，我不想找麻烦，所以一边试图说服自己忘了糟糕味道的水果派一边走出甜食店的大门。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又觉得有人在我身后跟着我，这次的感觉很强烈。我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发现一个男人站在我身后。
“嗨。老兄。”他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想，这人是点心店的老板叫来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一个操场，是一个很大的四百米跑道操场，周围种着草。
还是平凡的一天，我在单位又被人拍肩膀了。当我转过去，他们就躲起来。我觉得有点烦，但我不想发脾气，因为或许他们也用这种方式愚弄其他人，或许这是我们单位的传统，如果我因为这种事生气就会显得我很傻。
回家的路上我又觉得有人跟着我，我一回头，发现一个女人刚好走进附近的一条小巷。我知道那只不过是碰巧罢了，不会有什么人在跟踪我这个平凡人。后来我碰见哈德尔夫人遛狗，那条狗冲我怒吼，哈德尔夫人惴惴不安地拉着它的绳子。我跟她聊了一下，不过她似乎不想聊天。然后下了场雨，我在爬上公寓的楼梯的时候又想到了那个操场，天知道我在哪里见过它。我的衣服湿了，我得换一件。我于是走进房间换衣服，换好了才发现窗帘没拉严实。
我好像越来越频繁地想到那个操场，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它，尽管我仍然不认识它是哪里来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碍，我这种情况连妄想症都算不上。我依旧是个平凡人，每天吃两个蛋一杯黑咖啡，徒步上下班再买份报纸，十一点准时睡觉。我的生活依旧这么无趣，这个小城镇也依旧那么平静，什么爆炸战争火山喷发那些都是外面世界的事，它也不会突然被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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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家的路上我又觉得有人在跟踪我。我觉得如果实在太严重的话确实该找医生看一看了，就算是平凡人也可以去看心理医生，我的人生也不会因为看心理医生而不平凡。后来我碰到一个男人迎面走来，他脸色苍白脚步不稳，目光游离像是在害怕什么。他粗暴地撞了我一下，我转过头想抱怨一声，却发现已经找不到那个男子了，他被淹没在人海里。
我又看见那个操场，这次我甚至感觉自己在那上面一圈圈地走，还有种惊人的熟悉感，让我甚至觉得我每天出门不是去上班，而是绕着它一圈圈走，走上整整一天。上帝，这真是见鬼。我回到家还发现忘记买报纸了，在楼梯上和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时听到“铛”地一声，我回过头发现空无一人的楼梯上掉着一个水杯，大概是那个陌生人落下的。
又是平凡的一天。不过我似乎有点恍惚，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下班后我经过上次的点心店发现老板换人了，报摊的老板也换了。迎面走来一名女子，我特意想避开她，可她还是撞到了我。同样，我转过身也找不到她的人。真是太奇怪了。
……
今天依旧如此。好几天都是这样了，跟踪的感觉，躲躲闪闪的路人和莫名其妙撞我的陌生人，红色绿色相间的操场，无比难吃的馅饼。我怀疑不是我疯了而是这个世界疯了。是的。一定是。尽管我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但也要被这个疯狂的世界吞没了。火山喷发爆炸战争在外界，而我们的城镇也有我们的灾难。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好。我只是个普通人，拿着微薄的薪水勉强糊口，也没什么兴趣爱好，唯一持续这么久的事情就是活着。活着，去上班，风平浪静地度过每一天，第二天早上起来再吃一个鸡蛋两块面包配咖啡，这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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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长鸣的警报惊醒。那是半夜三点，街道上响彻震耳欲聋的广播声。广播里的男声用一口伦敦口音的英文让居民们有序乘车前往镇中心的大礼堂，在那里等候镇长的通知。困倦而无知的居民们涌上街头，打着哈欠面面相觑。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我知道。扭曲的行为和异常的时间，我知道世界终于疯了。我起来换好了平时上班穿的衣服，就这么出了门。
大礼堂里人头攒动。我看到一些穿着防护服的人手持盾牌围在外部，他们齐刷刷沉默着伫立的样子像是白桦林。我隐约听到刺耳的电流声，他们在用对讲机。
“……各部门注意，各部门注意，对象已进入清扫范围，对象已进入清扫范围，清除计划即将开始……”
突然，那些沉默的白桦树整齐划一地拿出了毒气弹，拉开栓子。在一片惊恐的尖叫混乱和毒气的扩散中，我听到一个很冷静的声音:
“目标—279，平凡人。已清除完毕。”
我的身体渐渐变得沉重，眼睛也睁不开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个普通人，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上班族而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坠入曾经的幻像。那是小镇被毁灭的场景，毒雾遮天蔽日，宛若地狱。
Fin.
By.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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