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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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旁边的货物对我说。他和我们所有人一样，都是用玻璃瓶装的糖果礼盒。玻璃瓶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包装纸，里面的糖果五颜六色像凝固的彩虹，“挤挤，兄弟，我是新来的。”
我于是往旁边让了让。店主总是根据顾客的需求进货，但最终顾客们按照一开始的预定把我们买走的概率却不是百分之百。有些顾客在看过我们的内容后会当场退货，有些甚至在撕开包装纸发现我们的内里不合心意就当场就把我的同伴们摔碎在地上，里面晶莹剔透的糖果滚了一地。那种场景目睹了一次之后我每天都做噩梦，梦里总是自己被剥开包装纸窥视内容物，然后又被摔成碎片的样子，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像支离破碎的彩虹。
店主不管那些事。无论顾客态度多差他都还是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进货，卸货，进货，卸货。被卸掉的那些是顾客打电话来说不要的，他们甚至见都没见过那些自己预定的货物，就让店主处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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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珠光宝气的客人走进店来。她的长相甜美，让人联想到店主贴在墙上的画报上的明星。那双年轻的眼睛扫视货架上的我们，犀利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
“喂，店主。”她说，“我之前让人代我预定了090和091号货物，现在上架了没有？”
“已经做好上架了。但是还没到预定的出仓时间。”店主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能退吗？你帮我处理掉就行了，多少钱我都出。”这位客人轻描淡写地说着，从肩上掸掉一颗灰尘。
“抱歉，货物已经上架七个月，没法退了。”店主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声音听起来像无机物。
“出多少钱都不行吗？……”客人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非常抱歉，不行。在预定货物之前您应该看过合约吧。”
“那种东西我根本没认真看。早知道就不要了。退都退不掉，烦死了……”
客人嘟嘟囔囔地走了。我的同伴们把怜悯的目光投向那两个还未正式出仓便被主人提前遗弃的货物，而他们正在熟睡，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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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被谁预定也好，最终流到谁的手上也好。店主实际上也不能决定，他就像个机器人，只会不停地做出货物、上架货物，然后把货物交给客人，他只是重复着这个过程而已。
我们和店主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他似乎明白我们和他一样有思想和温度，也听到过不少同伴的求救。但他只是用毫无感情的冰冷双眼扫视我们，告诉我们他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按客人的喜好来。被残酷地摔碎或者粗暴地对待而一点点破碎也好，被喜爱而放进玻璃柜保存也好，我们的声音顾客是听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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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吵醒了。旁边那个新来的兄弟——这段时间他已经长大了不少，对我说：“嗨，接你的人来了。”
我睁开眼。眼前的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非常微妙。
“您的预定货物出仓时间到了，请在这里登记签字。”店主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响起，我的心怦怦跳起来。
“哎呀……您看能不能暂时不签字？我们家有点不方便呢，这么贵重的物品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预定了呀……”她的声音如莺啼燕语。
“对不起，合约上有规定，请您签字。”
“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都是我的错，一时冲动还没想好就预定了这么贵的货物，我一定会负起责任的。所以，请您把它先交给我好不好？”
店主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几秒，继续进行手头的文件交接，大概是表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过了一会他又说：“抱歉小姐，您的条件不满足可以领取货物的条件。使用本店产品的最低单位是合法夫妇两个人。”
“抱歉呢店主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本来一开始是我和我男朋友共同下单的，但是他和我分手了。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出多点钱，一定会把您的货物保管得很好的！还有，我们的父母也很喜欢它，您看……”
店主于是不说什么了，把签名的合同推给那名女性。她带着心事重重的表情签下了名字，在从店主手中接过我的时候还叹了口气。
“你们看它，真可怜。又是个不被喜欢的失败品……”
“不知道会被怎么对待呢。合同上不是注明了最好不要给老人小孩使用吗？”
“这样子很快会破裂吧。太可惜了……”
女人把我装进了她带的方方正正的背包。一股奇异的奶香味扑鼻而来，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身后传来谁的议论声，我捂住耳朵，当做没有听到。
Fin.
By.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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