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之魔女🐍

did求助找b站,UID:7196894。lof是用来堆文和搞梦女的可能有雷!!!

画太阳的人

那个头发乱蓬蓬的青年敲开钟楼的门时,一天中第十八声钟声刚刚敲过,太阳正沿着固定的路线向西边缓慢下沉。一些比较心急的星星已经提前坠落了,在晴朗无云的傍晚它们总是跑的很快。 

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他是那个被太阳通缉的反叛者,从墙外的世界来的画家。我们这里已经好久没有过画家了,但太阳不喜欢他。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百姓们于是传言他的画有魔力,看一眼就会被摄去魂魄。 

而现在在我面前的似乎只是个普通的青年——疏于打理的头发漫过后颈,衣衫不整、邋里邋遢,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来装他的画具。他看到我时有些局促不安,脏兮兮的一只鞋子蹭着另一只。 

还不等他开口说明,他的肚子便叫了起来。 

“我……已经两天还是三天没吃饭了……”他似乎想解释一下这个窘境。 

我跟他说:“进来吧。” 

钟楼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地方。站在钟楼的顶层,在巨大的太阳钟的庇佑下可以俯瞰整个世界的全貌。太阳每天沿着固定的轨迹运动,无论何时沐浴光芒最充足的都是钟楼的顶端。在一般人眼里钟楼是神圣的,是和太阳一样都应该被朝拜的存在。 

而我却更喜欢住在阴暗的地下室。每天沐浴阳光也只是为了根据光线的变化判断打更的时机,当然这话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我给青年盛了一碗肉汤,自己也盛了一份。他吃得狼吞虎咽,看上去确实饿了很久了。 

“你为什么要到钟楼来?”我问。如果要列出世界上最不适合躲避太阳的地方,钟楼应该排在前三。 

青年好像被噎到了,他费力地抻了抻脖子,“我想……这里反而比较安全。” 

我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太阳找遍了整个世界可能都不会想到反叛分子就藏在钟楼里,在离它最近的地方。 

“你会举报我吗?”吃完了肉汤,青年的脸色看上去似乎好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说:“如果我要举报你,最开始我就这么做了。”

他于是放下心来,很感激的样子。作为报答,他说要让我看看他的画。我答应了,哪怕那是一看就会被摄去灵魂的魔画。在太阳光芒笼罩的世界里所有称得上艺术的存在都在久远以前就死绝,我好久都没有看过画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副被布包裹着的油画。解开外面的布料,那些鲜艳得几乎燃烧起来的颜色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眼眶。 

画上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在蓝色的天幕上疾驰。他用的颜色多么明亮,仿佛永不熄灭的火焰,带着灼烫的光和热量。那些颜色,橙色、黄色、红色——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颜色,是这世界上没有的颜色。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只允许直视被太阳的审美认可的颜色,大多数是各种蓝色和白色,与它相配,方便用来赞美它的颜色。 

我问:“这是什么?” 

画家说:“是太阳。” 

我哑然失笑,这人一定是得了失心疯。在钟楼打更那么多年,没人比我更熟悉太阳了。我说:“太阳不是这样的。太阳是白色的,有时候会圆满,有时候会缺蚀,每天和星星一起出现。” 

青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你们都被骗了。”他说,“那不是真的太阳,那是月亮。”

—— 

青年口中说出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事让我毫不怀疑,他就是来自墙外的世界的。 

在他口中,墙外的天空永远不会寂寞,因为早晚会有太阳和月亮交替出现。太阳的光线炽热、耀眼,月亮的光线柔和、清冷。而我们的太阳,也就是他口中的月亮,在一片天空之中画地为牢,筑起高高的围墙创造了这个世界。 

“在这里任何人都不允许谈论真正的太阳,和艺术。”青年画家告诉我。是的,在墙外的世界像他这样用各种颜色作画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人人都有使用颜色的权利,人人都能作画。 

我不禁有些羡慕。 

他问我:“看你才十几岁的样子,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我回答:“不知道,也许有几百年。”这是实话,从太阳——月亮那里获得永恒的寿命之后,已经在钟楼里消磨了难以想象的漫长年月。每天都单调得像同一天——醒来,打更,睡觉。 

“你应该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看。”画家对我说。 

“这个钟楼的顶上能看到全世界,甚至围墙的边缘呢。”我回答。 

“你就没想过去墙外的世界看看?” 

我摇摇头:“我出不去。”永恒寿命的代价就是当我踏出围墙,身体便会被那些叠加的时间压垮,我会迅速衰老、枯竭,灰飞烟灭。这是母亲告诉我的。 

他显得有点愤怒,“月亮囚禁了你。强迫你做那些事。”我感到奇怪。打更和留在钟楼内部在我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做的。与其说是月亮抢走了我的人生,不如说我一开始就没有被赋予什么人生。 

—— 

月亮的通缉在城里越传越广,几乎有半个世界都贴上了青年的通缉令,而却没有任何人想到他就藏在钟楼里。而我还是每天都一样,醒来、打更,睡前让青年给我讲讲外面的事。 

青年拜托我给他带尽可能多的颜料,我尽力地寻找了,除了工业染色剂以外找不到更多,但他说这也够了。想到办法给画面上色之后,他越来越多的时候开始用画笔给我讲外面的事。 

“除了画画,外面的艺术还有什么?”有一天我问他。他说:“还有音乐。你会唱歌吗?” 

我说:“不太会。”月亮喜欢教它的子民唱歌,那些歌词字里行间都是对月亮的赞美和崇拜,“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准唱。”我告诉他,我的母亲就是因为有一天在洗衣服时无意中哼出的一首古老民谣而遭到杀身之祸。 

“去找到太阳。”这是母亲最后对我说的话。月亮的卫兵们扯着她的头发和衣服,把锋利的长矛架在我和她之间分开了我们。

在漫长的年岁里我一直思考着母亲话里的含义,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每一个字都随着疑问和悔恨烙进我的骨髓。 

“你不想。”画家带着悲伤的表情问我,“去完成你母亲的遗愿吗?” 

我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的母亲年轻而美丽,怀里抱着还是婴儿的我坐在颠簸的牛车上。牛车驶向高墙的方向,疾驰的车轮卷起滚滚烟尘。她轻轻拍着我,口中低声哼着一首古老的民谣。那时的她双眸那么美丽,乌黑而熠熠生辉。 

在我们的身后,真正的太阳宛若一只光芒万丈的巨大独眼,目送着我们走向永夜的天空。 

我便知道了,母亲的歌是向真正的太阳学来的。 

—— 

我跟他说,我要去看看太阳,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所谓。只要能带着真正太阳的光去到地狱里见母亲。 

青年的眼中闪烁的好像是喜悦又好像是悲伤,“那我们走吧。”他说,“夜里是没有打更的,刚好动身。” 

于是我从衣柜里找出两套便服,再给我们一人裹上一块黑纱,趁着夜色离开了钟楼。 

我们拦了一辆马车,拜托车夫送我们到城市的边界,从那里可以去到墙的关卡。 

“已经很久没人出去了,只有人进来。”我跟青年说,月亮是不会让人出去的。 

城市边缘铺着铁轨,一辆辆火车每天从这里出发,把人和货物运到各个城市去,也包括边界。 

如果坐客运火车会被发现,我们于是趁着一节稻草货运火车卸货的时候爬上了车厢。 

车厢里弥漫着呛鼻的稻草气味和牲畜的臭味,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呃,抱歉,我从来没……”我捂着脸试图向他解释,而他笑了笑,突然从包里扯出素描本和炭笔:“就这样,别动。” 

我乖乖保持着坐在那里捂着脸的样子不动,他低头在素描本上奋笔疾书,偶尔抬起头看我两眼。 

“好了。”他说,撕下那张纸递到我面前。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他说的叫做“肖像画”的东西。我之前从没见过,更别说当别人画的对象了。 

我接过来,看到上面用干净的线条组成的少女的模样。捂着脸、眼中因为喷嚏而渗出泪水,却稍微不再那么死气沉沉的脸。 

“画……画这个有什么用?” 

青年笑了笑说,“我从没见过你除了面无表情之外别的表情。”我突然有点不敢看他的脸,于是别开目光。 

夜色已深,我实在忍不住困意打了几个哈欠。他于是靠过来,“靠着我睡吧。”我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他给我的肩膀。

火车一路颠簸。我的梦境时断时续,有时候仿佛觉得天亮了,耳畔传来母亲熟悉的打更声,醒来一看才发现仍然置身在阴暗的车厢里,画家也依偎着我睡着了。我于是又迷迷糊糊睡过去,梦到我们所在的车厢被打开,无数油灯的光芒晃动着,伴随厉声的呵斥。我的头发和衣服被扯住,向后拖去。锋利的长矛架在我们中间,把我和他分开。 

我惊醒,发现火车仍在行进。 

—— 

破晓了。离第一声钟声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如果第一声打更没有响起,月亮便会发觉异常,那样一切都完了。 

青年从包里掏出梅花钩,问我是否需要他背我爬上墙。我拒绝了,太阳钟的钟摆沉重无比,梅花钩比起这个来根本不在话下。 

时不时会有卫兵在这附近巡逻,必须要抓紧时间。而我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我假装气喘吁吁地跑到一个卫兵身边,他看清是我之后大惊失色。 

“圣女大人,您怎么来了?” 

“那个叛徒劫持了我,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他也在逃跑,往那边去了!” 

我指向与我们逃跑的路线相反的方向,卫兵神色严峻地叫上附近几个同伴离开了。我于是回到青年身边。 

“快点吧,他们不久会回来。”我说,他点点头。于是在沉默之中,我们奋力往墙上攀登。 

终于到达墙的顶端,我彻底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头顶的天空被分为截然不同的两部分,一部分是我头顶无比熟悉的、被月光染上银色的深蓝色天空。一部分则是青年头顶被淡淡的粉红色染红的、即将被真正的太阳照亮的天空。 

在遥远的东方天际,我看到纵横交错的美丽云朵。赤色、金色、橙色……各种各样鲜艳热烈的颜色仿佛要把我血管里的血液烧得滚烫,与身后黑暗的天幕截然不同。在层叠的彩色云朵中,那颗金色的火球正缓缓上升。 

尽管已经看过不少青年的画,在看到真正的太阳时,我还是仿佛被摄去灵魂一般震住了,动弹不得。 

找到太阳——母亲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倏地热泪盈眶。 

“两个叛贼!快点束手就擒!” 

身后传来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头,看到墙下人头攒动,无数手持武器的卫兵和已经架好的弓箭。只不过或许碍于我是打更人,他们不敢放箭而已。 

青年紧了紧我腰上的绳索,对我说:“跳!” 

于是我纵身一跃。

—— 

耳旁的风凌厉地刮过。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落到了柔软的草地上。 

阳光炙烤着我的皮肤。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灼热和痛觉,我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沐浴在金色的朝日光芒中,我的眼泪不断落进身下的土地。空气是那么清新,火烧一般的云彩在我头顶滚动。鲜亮的颜色将我包围,仿佛要把我的骨髓点燃。 

我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太阳。 

青年却似乎没那么高兴。他焦急又悲伤地看着我,口中说着什么。我知道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开始风化溃散,于是我冲他笑笑。 

他上前来,想要抱住我溃不成形的身体。我也抬起我还没有化为一堆粉末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在朝日的光芒中,我们紧紧相拥。 

在阴暗的钟楼里被囚禁的这数不清的漫长年岁,终于因为此刻变得值得。 

我感觉在他臂膀中的自己逐渐变得虚无,向高远的天空飘去。留下哭泣的青年,我的灵魂终于不再害怕被阳光灼烧,感觉不到那火烧火燎的痛。 

我想立刻奔向太阳的方向,但我还是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我给他擦干泪水,亲吻他的眼睛。 

请不要悲伤,因为我正奔向太阳的方向。 

我亲爱的画太阳的人。 

fin. 

by.质子

评论(3)

热度(110)

  1. 共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