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之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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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古风】畏影

此庄生所诮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

——题记

他们管我叫疯子,因为我畏影。

畏影,就是字面意义,害怕自己的影子。我不怕考不中功名一辈子当不了官,也不怕哪天叛军攻进长安,我被抽去当壮丁战死沙场。我怕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我的影子。

为了躲避影子,我常常满头大汗地在日光下奔跑。因为只要跑进有屋檐遮挡的地方,影子就会不见。有不少人因此而讥笑我,还把我跟一位一百多年前的古人作比。他们说那位古人整天担心天会塌下来,我们一个“畏影”一个“忧天”都是疯子。他们当然不知道我为什么畏影,因为我的影子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

我发现我的影子不同寻常之处是在我很小的时候。那天傍晚我在村头的小河里玩得满身是泥,忘了时间。我从清澈的水流里捉出一只大虾,正准备迎着落日仔细看看那微微透明的青色外壳,突然发现母亲正站在岸边。她穿着一身蓝布衣,是她惯常的打扮。

我这才想起现在早到晚饭的时间了,吓得手一松,虾趁机溜出了我的指缝。母亲肯定是来找迟迟未归的我的,一想到回去肯定免不了一顿板子,我灰溜溜地缩起脖子叫了一声:“娘……”

母亲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夕阳如血,母亲的脸庞却被照出一种奇异的青灰色来,竟不似活人。我感到奇怪,想伸手去拉她,母亲却从我眼前消失了。只有我的影子黑漆漆地盘踞在那里。

那时我还小,竟不觉得怕,还有股隐隐的兴奋。难道是画片上的那些野外的精怪变了母亲的模样来骗我?我一边在心里惋惜着那只溜走的虾一边往家走。

可是当我回到家,迎接我得不是一如既往飘着炊烟的小庭院,而是冲天浓烟和被烧毁倒塌的房屋残骸。邻人们进进出出忙着救火,我看到他们把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抬出来。那具尸体血肉模糊,身上的衣服也褴褛不堪。

当我辨认出那尸体穿的竟是母亲的蓝布衣时,手一松将衣摆子兜住的几只虾掉到了地上。

我成了我们家唯一一个幸存者。因为我在溪边玩耍,所以大火烧起来时才得以幸免于难。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领养了我,因为他的妻子体弱不能生养,而他一直想要一个儿子。他许诺说会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被他带离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宁静小山村,第一次进到城里。

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溪边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母亲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想这肯定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感应,母亲死后还想再看一眼她的儿子,才附在我的影子上。但这种说法当然被私塾的先生斥为无稽之谈,伙伴们也都不相信,还反过来笑我。我慢慢长大,读了许多经书,在陌生的土地上见到许多新鲜的玩意儿,不知不觉快要把脑海里变成母亲模样的影子当做儿时不谙世事的幻想淡忘了。可就在这时,影子里的噩梦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那是我十五岁的一个夏天午后,我在书房里温书。烈日炎炎,没有一丝风吹进窗口,蝉鸣一声长似一声,直教人昏昏欲睡。

我看书看得累了,放下书想出外走走,哪怕去厨房端一碗冰糖雪梨解解暑也好。我穿过中庭走向厨房,淡淡的影子拖在我身后,像被炭描在纸上的轮廓。

走了几步我突然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一转身便看到叔母站在我身后,身穿一袭桃粉色裙装。自我来到这个家她便待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与她十分亲近。

于是我道了声“叔母”,却见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嘴唇青紫,眼眶也一片乌青。

“叔母,怎么了?日头那么大,您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回答,叔母突然从我眼前消失了。偌大的庭院里只有我一个人,和我那淡得近似于无的影子。

“快来人啊!夫人悬梁了!!”

后院突然传来丫鬟撕心裂肺的喊声。我感觉背后一凉,没多想就直奔叔母的厢房而去。

我冲进房门,只看到一袭摇曳在空中的桃红裙摆,跟我刚才在庭院里见到的叔母一模一样。日头那么大,我却出了一身冷汗。

后来,我又在影子里见过好几个死人。有溺水而死的私塾伙伴,有突发疾病吐血身亡的茶馆老板,甚至有与我非亲非故的死囚犯——直到我看到他在市集上被斩首示众才知道他是谁。

刚开始我还有过害怕,担心下一个出现在我影子里的会是我的亲人。但后来见的多了,也就渐渐不害怕了,只是觉得不堪其扰。有一天,我偷偷找到城里有名的阴阳先生,问他我该怎样才能摆脱我的影子。

仙风道骨的先生捻着寸把长的胡子端详了我半天,问:“公子可是畏惧这影子?”

我摇摇头,现在我只是觉得不堪其扰。再说一开始我也并不是畏惧自己的影子,而是影子里出现的死人。

先生说:“只有公子你真正畏惧你的影子时,它才得以散去。”

我那时并未明白这话里的分量,只是觉得奇怪,因为影子本身并没什么可怕之处。

我变得真正害怕害怕自己的影子,是在遇见她之后。

那年我进京赶考,叔父对我寄予厚望,怕城里的客栈我住着不安适特地写了封信让我住在他旧识家里。只不过那户人家也好不到哪去,昔日或许曾繁荣一时如今却将近家道中落。在花叶衰败的偌大庭院里,我遇到了她。

在看到她那双眼睛前,我从未知晓何为曾经沧海难为水。我从书房的窗户里看到她穿过庭院,像是看到一树摇曳的繁花或是低飞的春燕。我偷偷买来花笺倾尽我毕生所读写诗赞美她,却总也写不出她给我的悸动。每每写完我都会把花笺付之一炬,从没有勇气送到她窗下。

可我感觉她眼里也有我,这感觉来源于她时不时蜻蜓点水地掠过我身上的目光,或是她经过我窗前一声带笑的问候。我有时候甚至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想,我一定要考取功名,风风光光地娶走她。

直到那天夜里,我赴考的前一天晚上。

我读书读到很晚。大约一更天的时候终于解衣睡下,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只好穿上衣服又去开门。

谁知门一开,她便像一只乳燕似地撞进我怀里。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脑子里“嗡”地一片空白。

我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她压抑着的低沉抽泣声才回过神来,轻轻推开她。借着幽暗的月光,我看到她脸上凝着两道微微反光的泪痕。

她说,昨日皇帝选秀看中了她,明日她就要被送入宫去。她的父亲大喜,认为将近衰败的家道终于可以飞黄腾达了。我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是啊,她也算是官家女,为什么我没想到这茬呢?哪怕我再怎么金榜题名,也争不过皇恩浩荡。我压抑住心里的酸苦,想安慰她几句,却在看到那双盈满泪水的明眸时说不出话来。

她抽泣着说:“我不想进宫。”她哭的样子那么柔弱,也令人惊心地美丽。一股热血在听到这句话后“腾”地窜上了我的脑子。我脱口而出:“我带你走。”

“真的?”她问。

“当然是真的。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到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我说。

她破涕为笑,说:“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她从腰间摘下一枚香囊递给我:“你拿着这个先走。”

“你呢?”

“两个人一起走动静太大,你走之后我再走。你到城外的墙角下等我,我就靠这个认出你。”她说。

我于是收拾好东西,在约三更天的时候离开了她家,径直出到城门外,在墙根下等着。

我至今都记得那个夜晚,月亮下得实在太晚了。浓墨般的夜色在空中捂着一轮皎白的明月,一直快要到五更天也不散去。

天色微亮,东方的天空上透出一道淡金色的黎明。血一样颜色的朝阳升起来了,而且越升越高。我站起来,看到绛紫色的夜空逐渐染上明亮的金红色。我盯着那轮初生的红日看了很久很久,想起以前似乎从未仔细看过日出。

身后传来人的气息。我回头一看,是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素衣。

我心头一喜,说:“你来了。”

可她没有回答。她的脸色异常苍白,没有一丝表情,嘴唇毫无血色。我看到她这个样子,只觉得一道电光倏地自脑中闪过。我伸手去拉她,她果然消失了。我眼前只剩朝阳之下淡淡的影子,盘踞在杂草丛生的墙根下。

我发疯一般赶回城里,赶回她家。她家大院门口围了很多人,还有官府的官兵在其中进进出出。周围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七嘴八舌地议论,说这户人家的女儿昨日被皇帝选中要入宫当秀女,今日一早就投了井。宫里派来迎接她的人看了大怒,当场下令将她家满门抄斩。多少官家女子都盼着皇恩浩荡哪,这女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怜了她父母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好好的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忘恩负义的女儿……

我伫立在人群中,感到眩晕。胸口似有什么东西堵着。摸出来一看,是她给我的香囊。

里面只有一张字条:“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想起影子里她一身白衣,像丧服。

尾声

他们管我叫疯子,因为我畏惧自己的影子。

多年前那位阴阳先生的话终于灵验了。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从影子里看到将死之人。我的影子变得和普通人的没什么两样,日正时缩短,日偏时拉长。只是我也开始真正畏惧我的影子了——我像只惊弓之鸟,不敢看身后,不敢到日头下去,甚至晚上也不敢点灯。

我没少被人笑,但他们笑我,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每当我看向身后的影子,都会从里面看到她。她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穿一袭素衣定定地望着我。我走到哪、影子跟到哪,她也就跟到哪。我为了甩掉她,常常满头大汗地在日头下奔跑。被人看见了,就讥笑我是失心疯。影子有什么好怕的?真是读书考举考傻了!

我的影子已经消散,化作了她的模样。而她将与我形影不离,永无休止地苛责着我的懦弱与无能。直到我的魂魄,走到地狱的尽头。

Fin.

By.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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