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打】白盒
——
我们住在白盒子里边。
白盒子里看不见外面。母亲跟我们说,我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看不见外边,却也没有在里面见过相似的面孔,我也就这么认为了。
我喜欢自己的名字,相思。母亲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仿佛唇齿间都带着香味。母亲是很多孩子的母亲,比如住在我隔壁的山,还有我隔壁隔壁的长情。母亲有很多孩子,但相思只有一个。她爱我和爱其他孩子一样,她经常说我们是她亲生的最可爱的孩子。
还有很多别人家的孩子住在白盒子里,比如对门的离愁。她的父亲很温柔,会弹吉他,但她的脸色总是很苍白。我在她身上看到很多触目惊心的疤,上面有些的缝线还没拆下来。离总是微笑着。我问她身上的缝线是哪里来的,她说她刚诞生的时候,没有手脚,没有皮肤,甚至没有心脏。
其实我也好不了多少。母亲说这里的孩子们诞生时都或多或少缺了一部分身体,但是后来那些缺口是怎么补齐的,母亲没有告诉我们。
我们生活在白盒子里。白盒子很单纯。
——
偶尔我在睡梦的间隙能听见外面的吵闹声。白盒子的穹顶也是白的,我们在里面等着母亲打开盒盖。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母亲抛弃了,因为新来的孩子越来越多。她们都很漂亮、很有个性,都说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但我这样就可以了。只要有母亲和姐姐们在,我就很幸福。
偶尔我会听到墙壁对面传来敲打的声音,咚咚咚,好像带着疑问似地持续不断地敲击。是谁在质问我们,还是质问这个白盒子?
我在敲击声中醒来。对我来说世界就是白的,我突然有点疑惑,真的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们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吗?
——
我做了个梦,是个噩梦。
我梦到不知道谁把白盒子打翻了。我们的世界支离破碎,我们从白色跌入五彩斑斓的现实。冰冷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割,我听到离愁声嘶力竭地尖叫。几个孩子包围了她,一个说:我的皮肤。
一个说:我的心脏。
一个说:我的手脚。
她们把离愁四分五裂,拿着各自的部分走了。我看着剩下那具血肉模糊的残躯感到惊悚,我们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吗?
四面八方都传来尖叫,姐姐们被从色彩的漩涡中冲出的孩子们五马分尸。我的,我的,我的。孩子们笑着,贪婪地捡拾我姐妹的碎片。
姐姐!长情姐姐!山妹妹!
我大喊着,可这个世界很忙,忙着吞噬我姐妹的尸体,听不到我的呼喊。
没人回答我。我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冷笑传来,转过头,我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我才是相思。你不是。她冷笑着对我说,不,什么相思。我有我自己的名字,你只是个冒牌货!
我是冒牌货……?
与我一模一样的女孩捧起我的脸。在丝绸撕裂般的清脆声中,她把我的脸皮撕了下来。
妈妈!流血不止的我大声尖叫。我在余光中看到了母亲,母亲满脸慈爱,怀里抱着一个新的婴孩。那张婴孩的面孔我很陌生,在这个世界里也找不到与她相似的人。
——
这孩子没问题吗?
没问题。这次是绝对的独一无二。
那太好了。我们再去申请个版权吧,要好好保护这孩子长大。
……
我似乎听见很遥远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我知道这个声音在保护我。它跟我说:你是独一无二的,真正的独一无二。从此你在这个世界上,不需要害怕任何人。
我安心地睡着了。坠入纯白无暇的梦境。
Fin.
By.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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