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打】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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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雨天。梅雨季以来，天空一直都是灰蒙蒙的。
早上刚到班的时候，班里的大壮用力推了我一把。我重重地磕在桌角上，大家都笑了。但是我很疼，疼得眼前都冒出金色的星星了。
但是我一声不吭。我不敢反抗。大壮又高又壮，三年级就有一米七五的个头，班里谁也打不过他。
上课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扔纸团，掉到了地上。我捡起纸团，上面写着:“大壮真坏，欺负女生，下课了我们大家一起去告老师吧！”
可我到了办公室才发现一个学生都没有。为什么其他人没有来呢？
“有事？”老师问捏着纸条站在原地的我。
“大壮推我。”
“推你一把又怎么了？”
“他也欺负其他女生……”
“欺负什么欺负，同学之间打打闹闹那能叫欺负吗？宽容点。”老师很不耐烦地把我从办公室赶了出来。
我回到教室，发现大壮就站在门边上。我经过他的时候，他从后面狠狠踹了我一脚。
“看你去告状！”他得意洋洋地说，“我是未成年人，警察也抓不着我们。”
我听了很后怕。我只是去告诉老师，没有想告诉警察。可大壮说连警察也不会抓他们，那我去告诉警察也没用，还会被骂得更厉害。幸好我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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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把大壮欺负人的事情告诉妈妈。于是下午我们两人在阳台上晾衣服的时候我说:“妈，我们班有个大壮，长得人高马大的，就爱欺负女生……”
妈妈还没等我说完就打了我一巴掌，“又说同学坏话！你就不知道说点好的？小小年纪整天就知道讲别人不好！”
我就知道了，告诉妈妈也没用。
今天早上到班里又被大壮的一个朋友绊倒了。可是这回不是大家都在笑我，有人把我扶了起来。
是班里成绩最好的李小北。他扶我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在起哄，说我是他的小媳妇。我很害臊，想甩开他的手。
但他紧紧拉着我不让我甩开，说:“你受伤了，我们去医务室吧。”
李小北带我去了医务室。路上我问他，“大壮欺负人真的不会被警察抓起来吗？”
“未成年人量刑的起步年龄是14岁，三年级还不满。”李小北说，把他的手帕递给我擦脸上的灰尘。我觉得很好玩，他一个男生，居然像女生一样带手帕。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脸红了，但还是望着我的眼睛真诚地说:“欺负人是不对的。”他的眼睛闪亮得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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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放学路上遇到了李小北。我们一起回家，我发现他也跟我住在一个小区。
他问我:“你被欺负的事情有没有告诉大人？”
我说:“妈妈不听，还叫我别说同学坏话。”
李小北像个小大人一样双手环胸，“那确实很麻烦。这样吧，我堂哥是律师，他懂很多法律的。这周末他要来我家，我跟他说说这事。”
我心头一热，“谢谢你。”
他笑着拍拍我的肩，“你放心。欺负人就是不对。老师不帮我们，家长不帮我们，总会有人帮我们。”
可突然他就猛地扑倒在地上，眼镜都飞出去摔碎了。是大壮他们。他们从后面扔了他一块砖头。砖头只打中了李小北的书包，但他的脸在地上蹭破了。
我把他扶起来，他的脸上都是血和尘。他用手抹了一下，红一道花一道，像唱大戏的。
李小北说:“我没事。”他拍拍手站起来，挡在我面前，“不许欺负她！”
大壮的朋友们挤眉弄眼对他喊，“李小北，我们大壮哥说了，他喜欢张星星，你跟我们大哥抢女人，小心不得好死！”
他们四散开跑了。我突然觉得很恶心，恶心到想吐。我忍不住在马路上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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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北的妈妈找到了学校。上课的时候，我被叫到办公室，妈妈也在。教导主任和大壮在，很多人在。
“开什么玩笑，凭什么我儿子要被打成这样？！你看看，你看看他这个脸！他才十岁，他就要毁容了！”我从来没见过李小北妈妈这么嗓门大的人，她的嗓门大到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在往这边看。
“小北妈妈，您先冷静一点，小北的伤还不至于毁容……”教导主任汗流浃背，我第一次看到凶巴巴的教导主任这么低声下气，觉得很好玩，好像他从大灰狼变成了小绵羊。
“我儿子是怎么弄伤的？他说是被同学打的，是不是真的？”
教导主任瞥了一眼大壮，他嬉皮笑脸若无其事地说，“李小北活该，我想丢张星星，他替张星星挡了一下。”
“什么？！我儿子原来是被你害的！”那副大嗓门一下就转向了我，“你算什么东西？自己找麻烦凭什么祸害我儿子？”
“妈妈，大壮欺负人就是不对。”李小北说。他妈妈转头向他吼，“你少说话！”
接着她转向妈妈，“你女儿不简单啊，小小年纪就知道拉男同学替你挡刀！”
妈妈连连赔礼道歉，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这样的妈妈好像一瞬间矮了很多很多。
道完歉，她转头就抽了我一耳光，“不要脸！”
那天从办公室出来，妈妈给了李小北妈妈一个很大的红包，“小北妈妈，用这个给小北看看脸……”
而大壮则趁教导主任看不见冲我做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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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李小北从那天开始就被他妈妈接送了，我就一个人回家。
路上，我被人从后面很重很重地拍了一下。
是大壮。还有他的几个朋友，把我堵在一条小巷里。
“张星星，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他说，“我欺负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又不理我。你可别怪我呀。”
雨淅淅沥沥地下，小巷里空无一人。
“你要是今天晚上来我家，我保证以后不欺负你。而且有我保护你，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大壮说。
我紧紧握着雨伞的柄，“我要回家。”
“你来不来？”大壮的笑容变成了威胁。他往前踏了一步，好像突然之间高大了很多，像卡通片里的哥斯拉怪物。
他朝我的衣领伸出手，其他人也在我身后包围了我。
我跑不了。但我知道被抓到就完了，我可能就再也回不了家了。所以我拼命跑了出去。不知哪来的力量，撞开那几个比我高大的男生，连伞也丢掉了，拼命拼命地跑出去。
我疯狂地在大街上奔跑，他们都追不上我。我好像从来没这么拼命地逃跑过。我只是跑，不想被抓到。
我跑过两条街，跑过闪烁的红绿灯，跑过五颜六色的雨伞，行色匆匆的人们都对我熟视无睹。
终于我跑到了学校附近的小卖部。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看到骑自行车下班的妈妈。
“妈妈！”我冲她喊。大概是因为雨声太大，她没有听到我的喊声。
“妈妈！”我大喊，冲她跑去。这时一辆车突然飞驰而来，我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那辆车就穿过了我的身体。
披雨的车辆轰鸣而去。而我站在原地，身体毫发无损。大雨落在我身上没有把我打湿，而是穿过我直接落在马路上。
我这时候才明白，我大概跑得太拼命了，拼命到把自己的身体都忘在那里了。
——
大家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在我的照片前放上白色的花。妈妈哭着，许久不见的奶奶和姑姑搀扶着她。她们都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几十岁。
我变得很小，小到只在一个木盒子里，由妈妈捧着，落满人们的目光。在人群中我看到了老师，同学们，大壮的朋友们和李小北还有很多陌生的大人。大人们在说，大壮只在派出所关了两天就回到学校了。李小北紧紧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想抱抱他，可我做不到。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身后有人。
我转过身，看到一大群沉默的孩子们。大家都穿着校服，有很大的高中生，也有跟我差不多的小学生。似乎只有我能看到的孩子们注视着我。他们的校服上都有血迹，脸上都有伤。
一个大孩子说:“快去吧。”
我说:“好。”
Fin.
By.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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